难忘军营拉歌声

□/文 江辉生

“一排的，来一个！一二三四五，我们等得好辛苦！一二三四五六七，我们等得好着急！”前些日子，路过某部营区，隔着围墙听闻部队在进行拉歌训练，那一刻，我仿佛又看见那些攥着马扎的战士、挥汗如雨的指挥员、军歌中绽放的青春……铿锵的号子如破空之箭，穿透近三十载春秋的时空帷幕，将记忆拉回热血沸腾的军营。

“东风吹、战鼓擂，我们拉歌谁怕谁！谁英雄、谁好汉，咱们拉歌比比看！”初入新兵连的首次露天电影之夜，训练场上的声浪惊破了夜的寂静。六个新兵方阵如六柄出鞘的钢刀，在星月交辉下展开气吞山河的拉歌对决。那声震九霄的呐喊，恰似千军万马踏破贺兰山缺，惊得夜露簌簌坠落。初来乍到的我们何曾见过这般阵仗，虽已囫囵学得《说句心里话》《咱当兵的人》等军旅战歌，但如此声势浩大的拉歌较量，委实令人心旌摇荡。声浪翻涌处，恍若看见无数年轻战士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向演兵场，那磅礴气概直教人热血沸腾。

犹记得新兵二排六班阵前，站着我们那位被称作“小上海”的班长。这个来自黄浦江畔的小伙子平日里带兵时温文尔雅，此刻却如换了筋骨：昂首立于队前，双臂如旌旗般挥舞，洪亮的声音直穿云霄：“一二三四，一二三四，像首歌！绿色军营，绿色军营，教会我！”一曲《一二三四歌》唱罢，他剑指邻近的三排七班朗声“发难”：“我们唱了一身汗，七班不要坐着看！我们唱罢该谁唱？七班，要唱就得快点唱，表率作用要像样！”七班班长是位山东大汉，见状打起了太极：“六班唱得好不好？好！再来一个要不要？要！要！要！”我们班长岂会上当，当即回以《智取威虎山》般的机敏：“山对山来崖对崖，我们唱罢该你来！为何至今不唱开？”七班班长见退无可退，陡然挺直腰杆：“来一个就来一个！革命歌曲大家唱，你不唱来我来唱！”说罢扬手击节，领唱起《打靶归来》。

这边酣战正急，那边早已按捺不住。霎时间，《团结就是力量》《保卫黄河》《什么也不说》……歌声雄浑激越，此起彼伏，震撼人心。这边《我是一个兵》的号子刚落，那边《当兵干什么》的战鼓又起，声浪叠声浪，直把夜晚的训练场震得地动山摇。我清晰记得，当全连齐唱《咱当兵的人》时，值班员突然打开所有探照灯，雪亮的光柱划破夜空，千人大合唱的声浪犹如黄河奔腾的波涛，在月光下织就一幅壮美的画卷。

拉歌从来不是独奏，而是血脉的共鸣。比的是钢浇铁铸的意志、薪火相传的红色基因、永不褪色的战斗精神。近三十载军旅岁月，从基层连队到各级机关，从青涩学员到带兵干部，从抗洪抢险的堤坝上到野外宿营的帐篷中，每逢拉歌，我必全力以赴。管他音调准不准、音色美不美，只管扯开嗓子吼，直吼得喉头滚烫、心潮澎湃、双目如炬。这才是军人的气势，绿色方阵的阳刚之美；这才是军人的本色，钢铁长城的磅礴力量；这才是军人的荣光，永不言败的军魂传承。

今朝再闻拉歌声，恍见当年青葱岁月。那声震云霄的呐喊、气吞山河的豪情，早已融进血脉，在每一次强军号角吹响时，迸发出震古烁今的力量。